雙倍的純真

原作者是岩爪 ~

序章

　　涼風輕拂，吹得樹葉自在地飄落。一隻棕色的虎斑母貓正蹲低身子，準備把那幾條尾巴遠的林鼠納為腹中獵物。他仍在落葉堆中尋找食物，殊不知自己正被一位狩獵者當成目標。

　　突然，一聲輕微的喵嗚自一旁的荊棘叢響起。林鼠一溜煙地逃跑了。

　　『誰啊？害我的午餐跑了！』母貓氣呼呼地大叫。她往發聲處走去，也許是因為那隻貓處於下風處的關係，所以母貓方才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。

　　母貓將頭探進荊棘叢，只見一隻銀灰色的小虎斑母貓正蜷曲在棘叢底部，嗚嗚哭泣著。

　　大概是哪個不負責任的母親所做的吧？真是個可憐的小東西。棕色母貓心想，不禁同情起這個小傢伙。雖然已經有一窩嗷嗷待哺的小貓，但，多養一隻也無所謂吧！

　　她刁起小母貓，轉身跑進身後的樹林。

第一章

　　『妳身上的毛就像岩石一樣，我就叫妳小岩吧！』銀心一邊舔著我背上的毛髮一邊說道。

　　那是我所擁有的最早記憶，還記得那時我抬頭凝視著母親美麗的銀色眼睛。

　　小岩？好啊，聽起來不錯。

　　我回過神。小嵐呢？他在哪裡？

　　『銀心，』我說，『小嵐在哪裡？』我突然很想跟他玩打鬥遊戲。

　　銀心趴在一旁，努力用牙齒鉤出爪間的棉絮。

　　『妳整天就只會和他打架。』銀心笑道，『他跑去追蝴蝶了。看！在那裡。』

　　銀心用尾巴指了指前方不遠處。那兒有隻棕色小虎斑貓的身影，長得就和銀心一模一樣。

　　『謝了。』我起身衝向小嵐，就像一陣風。不到三次心跳的時間，我已經將他撞倒在地上。雖然他無論是體型還是年齡都比我大上兩個月，但我的速度還是比他快些。

　　小嵐立即撲向我，伸出兩隻腳想把我定駐。但他這招已是陳年老套了，所以我當然知道該如何反擊。我選定時機，鑽進右前方的空隙－－可是他卻忽然伸出一隻後腿壓在我身上。我只能無奈地趴在地上，但我可以感覺到他的興奮之情。

　　『看吧！我就說我這次可以打敗妳的！』他得意地笑著，左右甩著尾巴，然後才把我放開。我趕緊坐好，整理全身上下凌亂的毛髮。

　　『其實妳剛剛的想法不錯，』小嵐評論道，『只是妳的眼神洩漏了妳的計畫。』他下了個註解。

　　我們常常像這樣，在打鬥過後提供意見給對方。而在我學會奔跑後，我們就開始玩這個遊戲了。

　　最近小嵐常常跟我說：『我不再是小貓了。我要當「見習生」。』。見習生，這個稱號是銀心告訴我們的。她說她的祖先曾是所謂的『部族貓』，後來因為一些原因各自分散，於是她成為『獨行貓』。

　　部族裡的貓各司其職：有族長、副族長、巫醫、戰士、見習生、貓后、小貓，還有長老。小貓長大後會成為見習生；見習生接受訓練後，就能進升為戰士；而如果幸運的話，則有機會成為副族長，再來就是族長。

　　我也好希望可以趕快當見習生！狩獵是件多好玩的事。不知道部族裡的生活如何？一直以來，我都是和銀心跟小嵐生活在一起，但聽說還有兩個手足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死了。這件事，我也只聽銀心提過一兩次。

　　『妳來不來啊，小岩？』小嵐在銀心旁朝我喊道。從剛才到現在我都待在原地，而他早就回銀心那裡了。『要去河邊喝水囉！』

　　『好啦！』我邊說邊跑過去，『我這就過去！』

　　我奔向他們。銀心溫柔地用尾巴輕拂我的背，一股暖意瞬間湧上我心頭。也許正因為銀心不是我的親生母親，我才更能感受到她的溫暖。

　　　　＊　＊　＊

　　『小岩！小岩！』小嵐用腳掌搖醒仍縮在苔蘚窩裡的我，『銀心要幫我舉行晉升見習生的典禮了！』

　　小嵐興奮的跳上跳下，完全不打算等我梳洗完畢，就尖叫著衝出去。

　　『真是的，這傢伙……』我笑道。舔舔腳掌，再順順耳朵上的毛髮，便跟著他一起走出去。

　　只見銀心坐在樹林間空地的中央，陽光反射在銀亮的眼眸裡。她揮動尾巴，示意我們向前。而我和小嵐帶著敬畏的心情，走到銀心面前。

　　『小嵐，你已經是個六個月大的貓兒了，相信你已有能夠學習的潛力。在獲得戰士封號前，這隻貓兒將被稱為嵐掌。我會親自當你的導師。』銀心用嚴肅的口吻，說出這段對嵐掌來說別具意義的話語。

　　『嵐掌！嵐掌！』我真為他感到榮幸。大聲呼喊著他的新名字，撲上前用力舔著他。嵐掌則沉浸在成為見習生的喜悅中，還高興的說不話來。

　　等一下。

　　那我呢？

　　我焦急地看向銀心。而嵐掌像是聽到我內心呼喊似的，開口問道：『那小岩呢？她也可以當見習生了吧？』

　　我滿懷希望地看著銀心，但她卻沒答應，搖搖頭。

　　『不行。妳還太小了，不能當見習生。』銀心說，而我感覺失望佔據了我的腦袋。『但我們在訓練時，妳也可以一起來。』她隨後補上這句話，我也放心多了。

　　『走吧！我們狩獵去！』銀心一揮尾巴，就往森林深處跑。我和嵐掌則吃力地跟在後面。

　　沒關係，再過兩個月，我就可以當見習生了。銀心一直重複告訴我，要往好的方向想。樂觀和信心總是好的，至少在心念上會有好的結果。

　　不知道過了多久，我只覺得腳掌都磨破了。

　　『我們到了沒啊？』我氣喘吁吁地問道，

　　『噓……』嵐掌用尾巴擋住我的嘴，害我吃了滿嘴的毛。

　　『那裡有隻鴿子。』銀心停了下來。

　　我盡可能小聲的吐掉嘴裡的毛，『要做狩獵練習嗎？』

　　但嵐掌沒回答，只是看著銀心的動作。

　　銀心小心翼翼地潛行到鴿子在啄食種子附近的蕨叢裡。那隻肥嘟嘟的鳥兒似乎也察覺到了危險，準備展翅飛走。

　　但太遲了。一個棕色影子快速閃過，兩隻腳掌一攫，再低頭一咬，一隻肥美的鴿子就掛在銀心嘴上。

　　哇！好棒喔！原來我們每天都是吃銀心這樣抓來的獵物。總有一天，我也要成為像她一樣厲害的獵人！

　　這隻鴿子幾乎是我的一半大！我靠過去比一比，我想，我絕對吃不完那麼大的獵物。

　　銀心把鴿子放在地上說道：『先把牠埋起來，我們回程時再帶走。』她把獵物埋在一棵樹的根部附近，然後又繼續領著我們往前。　　

　　『真是太酷了！對不對？』我趕上嵐掌，心中還有著方才的興奮之情。

　　『嗯。』他用力點著頭，看起來也跟我一樣激動，『再過沒多久，我們就會變得跟銀心一樣厲害了！』

　　語畢，他輕輕地舔了我的耳後，我才發現他已經比我高出許多了。

　　銀心繼續帶著我們跑著，但在一些刻有奇怪爪痕的樹前停了下來。這裡似乎有一種以前從沒聞過的味道－－其他貓的味道。

　　『銀心？』嵐掌趨前問道，語氣中帶著不確定，『我們為什麼不繼續往前走？』

　　『前面是其他貓的領土。』銀心注視著遠方，那裡似乎有貓。她神情冷淡，『以後記得別越過這條界線。我們回去吧！我待會兒會示範怎麼抓老鼠，嵐掌試試看。小岩就不用了，反正妳還小，還不用學會。以後的機會多的是。』

　　銀心說這句話的同時，倒是歛起了冷漠，對我們笑著。這才像銀心嘛！

　　銀心轉身，循著原路回路回去。我和嵐掌都有發現銀心剛才的異狀。我們互看了一眼，但什麼話都沒說。

　　回到銀心獵到鴿子的地方前，嵐掌抓到了他的鼩鼱。一路上，他可是得意地翹著尾巴回來的。

　　我把埋在土裡的鴿子挖出來，但牠對我而言實在是太大了。本來我是可以假裝牠是我獵到的，然後跟嵐掌一樣得意地回去。

　　銀心放下口中的老鼠，低頭咬起灰白色的鴿子，口齒不清地說：『回家吧！小岩，這隻是妳的。』 

　　我在心裡大聲歡呼，叼起老鼠，學嵐掌翹起尾巴，漫步回家。

　　　　＊　＊　＊

　　今天的食物，比平常更令我珍惜。也許是因為自己也有參與其中吧！

　　雖然我只是在銀心和嵐掌旁觀觀看而已，但歷經一整個早上的奔波，過度疲累的我吃完老鼠後，就蜷起身子，縮在窩裡睡著了。

　　我隱約聽見銀心要帶嵐掌作戰鬥訓練，但我實在累到爬不起來了。

　　眼前是一塊崢嶸的巨岩，後頭是濃蔭的針葉林。週遭滿滿的都是植物，看不見地面。

　　我在巨岩後方，可以聞到前面有幾隻貓。我朝那兒深吸一口氣－－是今天早上聞到的貓味！

　　我往旁邊看去，有個大池塘，水面粼粼地反射著陽光。

　　這裡……是『雨族』！對，我想起來了！那邊的池塘是雨池，這個巨岩就是雨之岩……

　　此時，我身旁突然出現了一隻橘色的母貓。她有雙天藍色的眼睛，看起來很友善。

　　『哇！有隻小貓呢！』她說道，一邊低下頭舔舔我。

　　『妳是誰？』

　　『我？』她回答：『我是棘容，雨族的副族長。』她再次聞了聞我的氣味，彷彿是要確認什麼似的。『妳不是部族貓。妳住在哪裡？』

　　『就在後面的針葉林。』我用尾巴指著，卻看見棘容兩眼快冒出火來。難道她懷疑我們霸佔雨族的領土？

　　『我們住在你們的領地之外。』不等她開口，我立刻補上一句。

　　『我們？』她重複這個字眼，『妳還跟誰住在一起？』

　　『我、銀心和嵐掌。』我回答，她為什麼要問這些？『銀心是我的養母，嵐掌是她的孩子。我跟他們沒有血緣關係。』

　　『銀心，嵐掌。』她再次重複我的話語，『既然是獨行貓，怎麼會用戰士和見習生的名字呢？』她一臉疑惑，百思不得其解。

　　『因為……』我不確定是不是該說出來，但我的嘴巴卻不受控制，『銀心說，我們－－她跟嵐掌－－的祖先是雨族貓。』

　　然而棘容似乎不覺得怎麼樣。雨族究竟發生過什麼事？

　　倏的，遠處忽然傳來一聲貓叫。

　　『我該走了。』棘容轉身走向她的族貓，『我們還有任務。對了，妳叫什麼名字？』

　　『小岩。』我回答。我們還會再見面嗎？

　　『我們應該不會再見到彼此了。』她好像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，接著又補上一句：『我是指，在夢裡！』隨後，便從我的夢境裡消失了。